记洛夫
/于而凡
台湾诗人洛夫三月中过世,留下了文学规范。他是华文诗坛的泰斗,有了他,新诗就有了能与旧诗抗衡的高度。
我很晚才接触并亲近新诗。年少认识的都是大陆前期的新诗,觉得好失望,没像旧诗那么有韵味。直到1995年开始上网,接触到台湾新诗,就挺震撼,原来新诗是可以这样写。在这些诗人群中,洛夫的诗就格外炫目,他那飘逸、奔放而大气的句子,那冷峻逼人又骇人的意象,快速征服了我,新诗居然已达到这高度!
而后,又阅读了大陆的朦胧诗。度过20年多的文化自封,朦胧诗展示出与大陆传统新诗不同的面目。大陆新生代诗人的崛起,虽说是继承了穆旦他们九叶诗派的诗观,无可否认有受到台湾诗的启发。那时,台湾诗歌已开始流入大陆。
朦胧诗潮后,大陆诗坛一发不可收拾,各种流派忽起落。跟台湾比,更显得生机勃勃。内容的广泛,思想的深度,风格的多样,其冲劲与创意已超越台湾。可大陆诗的语言普遍很粗糙,没台湾诗人洗练典雅,缺乏了中国韵味。严重的口语化也远离了诗应有的精简与音乐性,传咏无力,最终也削弱其影响力。
在台湾诗人圈内,洛夫被评为十大诗人首位。在东南亚,因早年与大陆文坛有所隔膜,受台湾诗的影响蛮深,洛夫的名望也自然崇高。印尼几个写现代诗的文友,都坦言受他影响。在大陆,虽然大众更熟悉台湾另一位诗人余光中,可在诗学界,洛夫的地位更高。
在普通大众眼里,余光中名声更响亮,因为他的诗风更通俗,一些诗明显有民歌的风调,适合谱曲吟唱。而他在大陆的知名度,有一半是因为他那几首闻名的乡愁诗,符合了国人对统一的向往。通俗不是罪,余的短处,是他有些诗句太过散文化,韵味不足。而其语言张力也比洛夫弱得多。
洛夫是现代派的一个高峰,对台湾现代诗的发展有着重大影响。1999年,洛夫诗集《魔歌》被评选为台湾文学经典,2001年又凭长诗《漂木》获诺贝尔奖提名。他是超现实主义诗人,表现手法近乎魔幻,被诗坛誉为“诗魔”。他的语言锤炼,意象营造得出人意表,充满张力与震撼力。他的诗形式自由手法多变,节奏感很强。含有深刻的思想与辽阔的视野。
他有好多常被传咏的名作名句,其中有写乡愁的“边界望乡”:故国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来的仍是一掌冷雾;禅诗“金龙禅诗“:晚钟/是游客下山的小路;文化哲思”午夜削梨”:一刀剖开/它胸中竟然藏有/一口好深好深的井;爱情诗“因为风的缘故”:我是火/随时可能熄灭/因为风的缘故。
还有他的生存哲思“灰烬之外”:你是传说中的那半截蜡烛/另一半在灰烬之外;以及“临流”:我定位於/被消灭的那一顷刻;也有古诗新编的“长恨歌”:一朵菊花在她嘴边/一口黑井在她眼中/一场战争在她体内。。。洛夫的风格,可谓复繁多样。
最受争议的当是组诗“石室之死亡”与长诗“漂木”,意象之深奥,扭曲而非理性的美学,其晦涩常令读者却步。虽然如此,诗人骇人的语句“那人以裸体去背叛死/任一条黑色支流咆哮横过他的脉管”却依然被读者传咏与仰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