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信念/于而凡
在印尼这以宗教挂帅的国度,生为华人经常面对主流社会给华族的信仰定位,’新秩序’时期,政府把庙宇归为佛堂,称华人为佛教徒。政改后,媒体就习惯把华人归纳为孔教徒,庙宇也改称孔庙。土族友人常为此困惑,始终搞不清华人的宗教信仰。
其实若想理解华人的信仰,就不能用中东天体宗教的理念来思考。中华民族是宗教意识薄弱的民族,他们可以什么神都不拜,也可以什么神都拜。拜神不是以神为主,神的存在都是为人服务。神的神圣度和祭拜的虔诚度,没基督伊斯兰教徒深厚。
无宗教情结,并不等于无信念。在历史长河中,有三个学说一直成中华民族的精神支柱,那就是儒道释。
儒家是非常世俗的学说,它不理死后世界,把注意力关注在人世,探讨人与社会伦理,鼓励献身社会的积极性。入世的儒学以大我为主,长期以来,对支撑社会稳定和提高民族凝聚力,起巨大作用。若中华文化是一个建筑,地基是农耕文明,儒学就是立在四周的柱子,构建精神的主架构。
有了柱子不够,人们还需墙来分隔内外,这墙就由道家来建立。当生活遇到挫折,疲惫面对人际关系,避世的道家就应运而生。人们追求心灵的安宁,就选择隐世,从大自然寻找慰藉。作为世俗儒家的反证,超世的道学对文人的影响特高,它以小我,自然的宇宙观超然面对生死,并以其柔性辅助硬性的儒,抚育了中华的美学。中国文人有以美育取代宗教的倾向,在这一点,道家就显示出它的重要性。
然而,道的深奥不是普通大众能吸纳。而面对生死迷惑,世俗的儒和超俗的道都对死后问题无关注,无法安抚民众的心灵空虚,信念也没蜕变成宗教信仰。佛教乘虚而入,刚好填补这空缺,文化建筑也终于盖上了屋顶!
因为关注生死问题,佛家的宗教性更强。若道家选择避世,佛家就以放弃人世为目标,提倡更极端的出世。初来中国,以生死轮回为主论的佛教,突出关于罪恶与地狱的学说。这些悲惨灰黯的说教,在感情上是无法被中庸的中国人接受。务实的中国人就把外来的学说加以软化,入注儒家世俗的献身哲学,把自度超脱改成普渡众生,就出现了富有华夏色彩的大乘佛教。
儒化的佛教虽然合大众所需,依然无法满足文人的精神追求,崇道的文人向来不喜严正僵化的学教,他们就把道家对自然的感悟入注到佛教,演化成无我的禅坐顿悟,给严肃的学教点上灵动气。于是,具中华特色的禅宗佛教诞生了!
儒道释,就这样离合得难解难分,千年来,成了华族的文化导航与精神支柱。这些信念相互辅助又相互抗衡,历史上不曾单一地存在,这复杂性就深刻影响了民族心理:务实的华人无忌讳祭拜万神,持开放性对待信仰;中华文化也始终不会陷入极端的宗教狂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