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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璞歸真/過客

 

我刚满四十,身架子還算硬朗;但妻堅持“逢五、逢十“,一定要大辦。於是,我被眾人簇擁,糊里糊塗當了“壽星”。

我的肚皮可擔不起福澤,當晚鬧個稀里嘩啦,服了一瓶“保濟丸”。次日醒來微微發燒,服了幾粒感冒通,我以為不過“內傷飲食,外感風寒”,無足掛齒。豈料燒是退了,但咳嗽不止,睡不著,吃不好,到坊間西藥房買的藥片都不管用。

在我們越南,領取醫保,要到指定醫院。我就診的“心德”是一家私人心臟醫院,沒有配備呼吸科,主治大夫介紹我到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黃XX教授求診。治病要緊,我也就顧不得醫保了。

我不敢怠慢,第二天起個絕早,冒著刺骨寒風胡志明市第五郡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門診部掛號。醫院還未開門,已有成百號人在門診部前排起長龍,好像等待賑災的饑民。他們都是外省人,瓠醬簞食,卷著破爛草席,看來是通宵守候。

           排隊無望,我看到一個閒得發慌的保安,偷偷塞給他一張五萬盾鈔票(1RMB=3350越盾)。要知道,當時的診金才四萬盾!講話是多餘的,他心領神會。十分鐘後,在眾目睽睽下,他親自帶我到黃大夫的隔間。

 

大帽醫生,自是氣勢不凡。越南有句俗語“有病求四方”,我自然要拍馬屁:得到心血管科大夫的引介,我慕名而來……黃大夫打量我一番,好像欣賞一頭肥羊,然後滿意地點頭。他一定以為,我跟一流的私人醫院掛鉤,必定油水充足……殊不知我要供養如花似玉的嬌妻,早已捉襟見肘。

現代醫生帽子越大,越懶得使用聽診器——這個古老而有效的工具。他略加詢問後,就開除化驗單;看了單子,我馬上傻了眼,幾乎羅列了醫院所有的非臨床化驗。大夫解釋得有板有眼:必須抽絲剝繭,把病源孤立,再打殲滅戰。不過,還有一層原因他沒有挑明:醫院的新設備都是醫護人員集資,要盡早回收,病人只好作冤大頭!

進了醫院,等於把半條命交給醫生,“理解的要辦,不理解的也照辦”。 我像陀螺那樣團團轉,化驗結果終於出來了:X光透視,沒患肺結核或其他肺病;心電圖沒有發現心血管病變;沒有肺異物;查不出哮喘或肺炎。大夫使出了殺手锏:使用阻光劑彩超造影。注射阻光劑要簽具結,就像上手術台。做完這項手術,總共花了三十萬盾,並且體力不支,我幾乎蔫了;大夫束手無策,只好把我送去耳鼻喉科繼續……化驗。

 

耳鼻喉科沒有太多花樣,只施行局部麻醉後進行內窺鏡探視。耳鼻喉大夫目光如炬,居然發現我左聲帶萎縮(?)。我剛過不惑之年,大夫不懷疑我曾患失語症,只窮根究底地盤問我的親屬有沒有癌史?我如五雷轟頂,搜竭枯腸,才勉強記起曾有一位遠房伯母患咽喉癌去世。越南“伯母”一詞覆涵很廣,他也不弄清楚“伯母“跟我有沒有血緣關係,就一口咬定我“患癌的幾率很高”,診斷我患早期聲帶癌。他還洋洋得意:我三生有幸,遇到他那樣“良醫即慈母”,及早發“腫瘤”,不然會步伯母的後塵。他跟我約定,一周後活體取樣,再確定手術日期。

 

面對越套越緊的絞索,我再也唱不起高調,是一名徹頭徹尾的怕死鬼。

我妻是不折不扣的花容月貌,比我小了整整15歲,共同撫育一歲半的可愛小女孩。有朝一日我“鶴駕西歸”,妻招蜂惹蝶,肯定守不住。想到我們的香巢被一個陌生男人“鵲巢鳩佔“,我就火爆三丈,恨不得立即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我的家三房一廳,雖然不大,但座落市中心,價值不菲;是我心血凝聚,婚前建造。在朋友的晚宴中,我認識了她,我們跳了一支探戈,檫出了愛情的火花,步上婚姻殿堂……

  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屋子與嬌妻頃刻將化為。我驟然想起越南“婚姻法”規定,一旦離婚,婚前財產,歸各自名下。換句話說,我將完整保有房屋所有權,施捨贈與,隨心所欲。

我於是計上心來:馬上離婚!指定女兒是唯一合法繼承人。

 

  傍晚,為了紓解夜咳,我到中藥房買了一盒“痰咳清”。店員順便介紹香港“陳皮梅”,我買了包閒時磕磕。想不到歪打正著,神奇發生了:我多年頑咳霍然而愈,並且不再復發。信不信由你,學堂零食挽救了我婚姻,也救了我一條小命。讓“大帽醫生”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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