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cpw.com聊斋新义：胡、蔡下凡北大行
林枫
原以为，上了天堂，那日子便是神仙，可以无忧无虑，逍遥自在；殊不知这个把月折腾下来，胡适才知道，天堂的岁月和人间一样，事事都不省心。
胡适自1962年离开人间，得道荣升天堂，几乎天天为着落户、住房的事忙上忙下，奔跑在天堂的各部门之间，求爷爷、告奶奶。衙门多如牛毛不说，还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
是可忍，孰不可忍。胡适咆哮公堂，大骂天堂有关部门，简直官僚透顶，误尽苍生！一时，事态扩大，天堂媒体纷纷予以报道，天堂的《新闻快播》、《焦点访问》也跟进采访。最后事情闹到玉帝那里。玉帝金口一开，说：胡博士乃人间的大学者，你们岂可如此怠慢。着喻各部速速妥善处理，其待遇不得低于天堂副部级。胡适这才被安排在原北大老校长蔡元培隔壁，得以安顿下来。
经此折腾，胡适心灰意冷，百无聊赖，天天泡在天堂网上浏览人间诸事，以此消磨时光。这一天，他掐指一算，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于是大吃一惊，自己来到天堂竟然已过50天，而人间更快，已是2012年。这真是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这些天，大陆那边的北大因校长设置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行，得下去看看。这样一想，他便跑到隔壁蔡元培家，动员蔡老和他一起下凡去看看。
蔡老是1940年得道来到天堂的。那时候天堂人口不多，住房宽裕，交通也不似现在这般拥挤。他基本没费什么周折就被安顿下来。老先生玩不来网络，多数时间只能拿着一把放大镜看古籍，很是寂寞。
蔡老一听胡适来意，正中下怀。于是，胡适拿起天堂的苹果手机，立即和天堂有关部门联系，着派天车，两人便动身下凡。
天网连着地网。这边，北大很快接到天堂的通知，说即日两位老校长将光临视察学校。正校长从出差的外地指示钱助理校长，务必以最高的规格，最盛大的礼仪接待。
钱助校接到指示，岂敢怠慢。这天一大早便领着一干校级领导和众多师生员工，在北大西校门口列队等候。
这时，只见天上一朵祥云，一架天车，缓缓而降。胡适和蔡元培身着长袍马褂，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神采奕奕，观者无不肃然起敬。登时，欢迎队伍载歌载舞，响起一片“热烈欢迎”的欢呼声。钱助校疾步趋前，恭谨道：“欢迎两位老领导到校视察指导！我受校长指示，带领全体师生员工在此恭候大驾！”旁边一位秘书赶忙补充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钱校长。胡、蔡两位拱手连称“幸会幸会。”表示感谢。蔡老指着欢迎的阵仗，眉头微皱，开口道：“我们只是回来看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说着，走到校门口，胡适抬头一看，上面一座匾额，雕梁画栋、古朴典雅、别具一格，上书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北京大学》。门前两座威武雄壮的石狮忠实地护卫着官运亨通的大门。
胡适凑近蔡元培耳边低声说，“蔡老，这是毛泽东的字”。蔡老一时无语，两人均强烈地感受到江山易主人事变。
穿过一长排欢迎人群，胡、蔡两位被接到迎宾楼内的一间豪华会客室。在两张主座沙发上，钱助校请胡、蔡先落座。此时，主座两边的两排近20多张沙发上也先后有人入坐。
俄顷，满面油光的钱助校拿出一张稿子，清清喉咙，照本宣科朗读欢迎词。当他说到，如今的北大占地4千多亩，现有教职工1万五千余人，各类在校学生3万一千余人，228个博士点、258个硕士点、104个本科专业，以及覆盖139个专业的35个博士后流动站。北京大学拥有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中科院院士及国家重点学科和国家重点实验室的数量均居全国高校之首。
蔡元培一听，激动万分，连声叫好，北大不得了，今非昔比啊
胡适却听出那是一篇歌功颂德，官话套话连篇的致词。
他未来之前,已在天堂网上把如今的北大和眼前的这位钱某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知道钱某人身份多重,身价百万,同时兼任着多家国有银行、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身份，每份“独董”年薪几十万。像钱某人这样一边在国有垄断企业当着"独立董事"，拿着高薪，做传声筒，当花瓶，卖良知；一边又大声批评垄断体制，指责分配不公，满脸忧国忧民的正义形象，在如今的北大、清华等高校比比皆是。
胡适心里哼地一声，暗想：这人间一别50年，变的是江山，不变的是官场的官僚体制，且看他们下面如何表演。
果然，致完词，钱副校依次一个一个给他们介绍在座的一干校级领导，即：11位校长助理，5位副校长等等共计27人，并再三声明，今天除了校长很忙，在外地出差，其它所有校领导都来了。现在，请两位老领导讲话指示。
蔡元培听到这里，脸色突变，霍地一声站起来，厉声叱问：“大学不是衙门！大学是研究学问之机关，设这么多校长助理、副校长，意欲何为？”
胡适忙站起来，满脸笑容，拉着蔡元培道：“蔡老，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
钱助校接过话头，连忙解释：“是滴，是滴。真的不多。我们校长很忙，日理万机，经常出外开会，天天迎来送往。我们所设的１１位校长助理是根据工作需要设立的服务性岗位，大部分是是兼职的，主要是协助校长处理日常工作。”
胡适也接过他的话头，笑道：“是滴，是滴。不多，不多。再多几个也不多！你想啊，一周七日就得七个助理，干活的总得有2个吧？应酬的怎么也得有2个吧，11个刚好。”
钱助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笑说：“胡博士说笑了。这些年，我们都是这样，说起来也是无奈，没有一定的行政级别，就难拥有相应的话语权，找政府办事没人理会，甚至连接受宴请的时候也找不到座次。”
蔡元培哀叹道：“汗颜，汗颜啊！我们那时候当校长那有什么级别啊？！也就只有一份薪俸。”
于是，拉着胡适的手往外边走边道：“罢！罢！罢！适之啊，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吧！还是回去钻研我们的国故吧！从此，天上人间，各走一边。”
说着，两人登上天车，头也不回，往西天扬长而去。
2012年7月旧稿
2013年6月改稿
于昆明文瑞书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