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詩的惋惜/施漢威
──悼念徐達光詩友──
歲末。
黃葉在北風中簌簌飄墜景像一片蕭索。
冬季將盡,春已在望。
可你永不能再眺望到任何一個春天。你人生的季節永遠停頓在二○一三年十一月廿一日。
《文藝季刊》第四期,你的稿酬還躺在抽屜裡。本期待你來胡志明市複診時才交給你,等著等著,等到的不是你的再臨,而是你太太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噩耗。
你的兇訊似一記晴天旱雷,轟得我心神俱裂。前幾天通電話時你不還是好端端的追問關於季刊第五期編輯的各項事宜?怎的只短短一瞬間你竟忍心捨下我們這班老友遽然消逝?這種驟變叫人怎能接受,怎能不痛入心脾?
隨著你的離去,詩壇又少了一員猛將,我們也失去了一位膽肝相照的好友。眼看著友儕們一個又一個的離去,除卻悲慟,也觸目自傷。
生命,何其的脆弱無奈!
憶及當年,我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初中生,而你已身為大報文藝版主編及名記,作品常在海外享譽的《創世紀》、《藍星》、《皇冠》等刊物發表,真不知羨煞多少初出道的年輕人。
我們的初遇是在《遠東日報》的會客室,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高大英挺、溫文雅爾、善良、正直,一派學院作風,令人有種大亞哥的親切感。
人生的一切際遇,總是無法預知。
卅年後,我們竟有幸能共事在同一所華文中心。
後來,你離開了中心,接管了《旅遊雜誌》中文版的編務。隨後,在一次回鄉途中,所乘的客車發生意外,你不幸被嚴重灼傷。
出院後,你回藩切療養。療傷其間,仍頻頻關心越華文壇概況。
受傷後,右手雖難以舉動自如,但你依然堅持著,寄來不少佳作。這種對繆斯的虔誠態度,實屬難能可貴。
這段期間,你更囑我將曾發表在《西貢解放日報》“桂冠文藝”版的詩作及部分舊作重新整理,制定了你的第一本詩集《妻書》。
時序倥傯,轉眼間十多年又過去。
兒女隨著歲月成長,成家就業的。你的環境開始好轉而體康卻漸走下坡,血壓高、心臟弱,是故每月均來胡志明市體檢。
每次來胡志明市,你都攜帶佳作數篇,供友儕欣賞及張貼於網頁。你的詩婉約高雅,抒情含蓄,有獨創的風格,讀後令人有種回味的朦朧美感。
二○一一年初,你又把近年作品匯集成冊,在友人的幫忙下,你的第二本詩集《很詩的惋惜》終於也面世了。
數十載相交對你能全無一點認知?
你為人敦厚誠懇,不爭名利,不涉是非,待人謙虛忍讓,尤其有著廣闊的襟懷,容人的那種雅量,真教不少人汗顏。
當初為監護兒子學業,你再度上胡志明市謀生,本欲開設一個翻譯補習班授生以增加收入。豈料同行的一位“老友"竟以友誼作挾,宣稱若開班則被感情就要破產。事過後你對他竟全無芥蒂,仍以朋友之道待之。這種“恕人"的海量,是一般所謂“文人"所難以比擬的。
每次來胡志明市,我們都有著愉快的聚會,極之盡情的詳談。談生活,談詩事,談各地的文壇狀況;但今後不再可能擁有如此淋漓盡致的機會了。景物縱然如舊,但又怎能喚回騎鶴西歸的你?
被譽為《詩壇泰斗》的一顆彗星殞落了,這是詩壇的損失,詩友們除傷心遺憾外都覺得極為惋惜,很詩的惋惜。
你灑脫地走了,留下給我們的是無限的懷念、回憶與美麗。
你的名字,在友儕心中,在越華詩壇回顧裡,將如十五的圓月,永遠散發著不滅的光彩。
2014春季脫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