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山淑枝/段春青
这么多年来,只有钢琴和孤独,在她的身旁。
钢琴,适合在宁静的空间弹奏,不要空洞,不好太孤寂。可她明明远离人群,在湖畔的老房子度过一年又一年。
她定喜欢站在白色紧闭的窗内,透过白色的窗帘,看着湖畔的一株老树发芽,一张藤椅旧去。或者,会看见我曾在湖对岸的柏油路上望去老屋的眼睛。屋子的白漆已成灰,长满荒草的湖岸,让人以为那是一间几千年前就埋藏在森林里的老屋,似乎不是人该接近的地方。
我常想,晚上,可有灯?是她点的吗?那么她会把那盏灯放置在钢琴的木盖子上,然后在那里读书。唯独钢琴,是唯一有声响的伴侣,她离不开它。呵……伴侣、孩子!她弹琴的时候,读书的时候,在窗内的时候,她会想起孩子的脸。是刚离开他们时的模样吗?还是随着年月,孩子也在她的记忆里长大?而那已升天的人呢?算来已好久,她可能会想他并非离开她,此刻反而与自己更近了。生死离别在她的心底算是伤痕吧!
天。青天,把一个愿望交到她瘦弱的手上,然后让她在四十岁前做一个人,四十岁后又做另外一个人。之后,就是漫长的让她独自,和与世隔绝如在深山里的老屋子一样。
许多年前许多年前的王昭君,她在塞外的原野上,弹的一曲琵琶一叠二叠三叠,叠叠都有离恨都有思愁,放不下的事,想不开的事,如长得绵延不绝的草,越走越不见尽处。而将军的女儿,缅族美丽的女性,翁山淑枝呢?肩头上不仅是离恨,她也一样正在点亮一盏灯,一盏明亮的灯。
和平的琵琶和琴声,玉手种种的思绪和泪痕,仿佛草已在心田地老天荒地生长不休,不休。那末怅然的思情,自然没人能听见!除非她,仍那般妆束,优美的浅蓝衣裳和深蓝绣花沙笼,戴一朵兰花,开窗,或在湖畔弹奏。只要绿色的湖水和水草都听得见,那么路过的人也将听得见了。
听,历史的剑再锋利,仍斩不断她温柔如水的琴声。多少年了,她终于打开深深庭院的窗口,然后阳光月光透窗而入……琴声,开始在湖的水波上荡漾。
岁月,终于点亮她肩头上的那盏灯。阳光月光,此刻温暖平和地照耀。
二〇一二年八月十八日星期六 3:18 P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