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的夢

/抒 晴

 

維芝最近搬了家,鄰居是一位60歲左右的婦人,她們兩家的庭院相連,只隔著一道矮小的籬笆,每當她過去串門子都可以輕鬆的跨過,連家裡的狗狗雪球也可以這樣。

婦人很親切,好客,第一天搬進來時,面對著滿屋的雜物正忙得團團轉,不知該如何把預先準備好的一箱礦泉水翻出來,忽然門鈴叮咚響起,維芝好奇地去開門看看是誰。只見門外站著一個打扮入時,衣著高貴的婦人,身旁一位年輕人,正扛著一桶瓶裝水,婦人解釋說她住在隔壁,見維芝剛搬來一定未有預備飲用水,所以給她送來了。


就這樣,因婦人的主動熱情,他們之後成了好朋友。


原來婦人是獨居的,那個年輕人是花王兼司機,另外一個也很年輕的女人是司機的妻子,負責照顧婦人的起居飲食和家務。


婦人的房子很大,是3棟房子毗連,有一個庭院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走進來讓人覺得生氣盎然。


偶然維芝也過去拜訪,總獲得熱情的招待。彼此很快便熟絡起來。


她看起來60不到,雖然她親口告訴維芝剛過了70歲生日,但她容顏保養得很好,打扮高貴。她似乎偏愛淺色的衣物,例如白色,淺藍淺紫色等,最常穿的也是淺紫色,維芝想,會不會和庭院中那棵紫藤花有關?


她的客廳很寬敞,很雅致。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結婚照和另一張彩照,彩照的一男一女相信也是她和丈夫的合照。


她說,此生最大的收穫就是嫁給了他。


維芝很想知道他們的故事,相信一定很偉大很浪漫,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探問。


終於,有一天,過去串門子時,婦人從書架上把幾本舊相冊取出,和維芝坐在沙發上一起翻看。原來她的腳蹤幾乎踏遍全世界,她把每張照片都解說得很有趣,告訴維芝很多當地的特點,趣聞,翻完那幾本相冊,令人猶如上了一堂地理課。


維芝表示很喜歡那張她和丈夫在櫻花樹下的照片,很美,很浪漫,散落滿地的櫻花,彷似祝福他們的愛情。


她說,櫻花象徵人生瞬間的美好,因為它綻放得燦爛又短暫。


翻了一輪舊照片,婦人想起廚房還有點綠豆糕,想盛出來給維芝吃。就在她站起來時,一張小小的舊照片從相冊裡跌出來,維芝順勢從地上拾起,是一張黑白照片,可能夾在那些照片的底下,所以剛才沒看到。


似乎是一張家庭合照,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拖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背景是西貢的植物園。當維芝看到那小女孩的樣貌,手一抖,幾乎把照片丟下。


她家裡也有張這女孩的照片。她抬起頭望著婦人,臉上寫滿疑問,腦中一片混亂。婦人看著她手中的照片,重新坐下來接過它說,這是她的女兒,當時3歲大,那一年,有天半夜裡發生火警,他們夫婦在睡夢中驚醒,慌忙拉著孩子破門而出,誰料大火已燒到樓梯間,無法下樓,他們打算逃上天台再作打算,但忽然一陣濃煙撲來,她失去知覺。


醒來後她已在醫院的病床上,床邊的母親是聞訊趕來照顧她。她馬上問起丈夫和孩子,母親含淚告訴她,孩子失蹤,她丈夫已葬身火海,只有她獲救。


幾十年來,她一直無法解開一個謎,她的女兒哪裡去了?搜尋人員很仔細的翻過每一吋地方,都肯定說沒有燒焦的屍體。那她的女兒還沒有死去,但為什麼失蹤呢?後來她還在各大報章刊登了一年的尋人啟事,可是結果猶如石沉大海毫無音訊。


她的女兒很喜愛庭院中的一棵紫藤花,花下有個鞦韆,女兒一有空便在花下盪鞦韆。所以,她深信紫藤花會把女兒重新送回她的身邊,所以她無論遷往哪裡,都會種一棵紫藤花。


維芝顫抖著聲音問:“妳到今天仍不放棄尋找妳的女兒?”她肯定地回答,不!永不放棄,除非我咽下最後一口氣!


維芝把照片輕輕地放在茶几上,拍著婦人的肩膀:“妳的願望可能會成真,有一天妳的女兒會再出現在紫藤花下。不要難過,我回去了。”


在跨過那道矮矮的籬笆前,維芝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紫藤蔓在微風中輕輕的搖曳。


回到房中,她找到了一本舊相冊,全是童年的照片,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很幸福,直到母親臨終時,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原來她不是他們親生的,是從一個流浪漢手中買回來的,他們見她的樣子很精靈可愛,跟著流浪漢可能會有很悲慘的結局,反正他們夫婦婚後一直無所出,倒不如給流浪漢一筆錢,把她收養了也好。就這樣來到了這個也算幸福的家庭,可是,一旦知道他們不是親生父母,內心也感悲痛。這些年來,她常常看著這些照片幻想,會不會有一天像童話故事一樣,親生父母回來了,把她像寶貝一樣擁入懷抱?


維芝用手抹掉眼角的淚水,放下相冊,走到窗前。她房間的這扇窗,恰好看到隔壁的庭院,此時,夕陽的餘暉正灑在那棵紫藤花上。她下了決心,明天,她會給那個婦人,實現一個渴望了數十年的紫藤花下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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