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光流年——讀新加坡作家李龍的小説

                                                     /迦南

 

讀李龍先生的小説,猶如走進詩光焕發且充满田園氣息的獅城昔年。那栩栩如生的鄉村“甘榜”,那走在甘榜上的人,那路邉鬱鬱葱葱挂果串串的香蕉樹,那整齊的橡膠林,那散發着南洋氣息的椰葉屋頂房“阿答屋”……

 

與甘榜相對的是“坡底”市内。讀李先生的小説,無論長篇或短篇,不僅讀甘榜,也讀坡底;讀甘榜的民俗民風等生活氣息,讀坡底的政治風雲乃至學潮學運、學生領袖等人物的風采風姿等等。其中人物呼之欲出、栩栩如生,如長篇小説《困惑的歳月》的主人公李建生與其領路人陶文富,《村鎭風雨》裡的阿憨、三筒,《阿Q再世》裡的Q先生,《二叔一家人》裡的唐山阿嫂“二嬸”等。

 

在南洋,唐山是中國的代称,尤其在説閩南語的華人之間。唐山阿嫂起先一直生活在中國,她一到獅城,大家爭先看望這位“唐山新客”,場面熱閙、親切。鄰里同鄉們早就盼著要見見即將到來的唐山阿嫂,猜想著她必定是三寸金蓮小腳,直到見到她走路有些不方便的小尺碼黑鞋白袜腳。在三姑六婆之間,她的秀氣身材和得體的言行及打扮得到讃美,人們誇她臉色白淨“好肉色!”,讃她講話好聽,是“純純正正的唐山南安腔”。唐山阿嫂帶著同様白淨的領飬小男孩,後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成爲拖着四個“鼻涕孩子”的邋遢媽媽,臉色早已趕上身邉的老唐山們。

 

《困惑的歳月》裡時光倒流著,從1981年秋天主人公李建生搭乘火車“北上”到逹嶺南廣州閃回到1965年的獅城中秋節後一個下午的紅燈碼頭外海那艘“萬福士”號輪船甲板上李建生和同學王嘉偉等一起爲即將“投奔新社會”的戀人林秋韻送行場面。繼之繞回到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李建生與同學們在困惑與成長乃至奮鬥時期的學生時代。

 

作者對秋或秋天,似乎有巧妙安排,主人公李建生戀人的名字裡有“秋”,李建生小學六年級時讀過的中文作品就有巴金的《秋》,他步入初中之後,浙江口音的語文老師用“抑扬頓挫,特别悦耳”的聲調給他講解過鲁迅的《秋》。秋不僅僅是景色,也代表著深思熟慮與覺醒,乃至借秋説事,就如這以秋爲名的書和以秋为題之文。生在南洋的李建生没有見過秋色,他只慿有關秋的讀物加以想象,但他讀過的對所有關於秋的描繪或敘述幾乎都是“北國之秋”。自從那年中秋節過後,戀人林秋韻登上開往中國的萬福士輪,他對秋的想象越來越有意境。二十年後李建生踏上北上的火車來中國看望昔日的戀人林秋韻,車窗外綠樹倒退、飛馳,心中閃現、飄飛的盡是北國那光秃秃的樹和吹起枯葉的萧瑟秋風。綠樹背後房子多起來,牆面時而飄出文革時的標語、口號,有些刷過白灰或只涂一筆白漆。李建生心頭一緊,他想到文革中的林秋韻不知怎麽熬過來,她一定受很多苦,遭很多罪,他衹聽説她下放到農場,一想到她那麽嫩的手要在農田勞作,他就揪心。他掏出林秋韻在學校表演節目時演孔雀舞的照片看著,照片中甩着长辮子的林秋韻對他微笑,他如夢似幻,腦子裡閃現著當年那活潑可愛的孔雀姑娘,直到列車廣播員報站説“廣州站到了!”。這李建生乘北上列車要看昔日戀人的故事是《困惑歳月》的開篇,廣州不是主人公的終點站,他還要轉車到一個小縣城纔能看到不知被那非常年月摧殘成甚麽様子的林秋韻。故事冩到這裡,作者留下懸念,峰回路轉,轉入描述林秋韻懷著美好憧憬登上回革命樂土唐山乘萬福士號船與送行場面,再轉至學生時代,直到把故事冩完之後的結尾篇把主人公“北上”廣州之後的故事娓娓續上……

 

對主人公李建生來説,秋,除了想象,更多是離愁,是甲板後邉茫茫大海上飛離的海鷗,是甩動兩條辮子腾飛的孔雀,而他自己似乎還是當年那個站在舯舡上苦苦遥望的甘榜少年。在他的眼裡,秋是果蔬,是膠林和膠樹上汨汨流出的乳白汁液,當坡底再三擴大成爲大獅城時,所有的甘榜全被樓林吞噬殆盡。唯有這秋的碩果與秋的期盼,秋的離愁與哀傷,在主人公的心間閃爍、永存,在作家的筆端、腦海、書頁間展現、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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