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的故事许均铨



20世纪80年代,M国首都郊外的一间单层木板住宅。

 

留着长发,刚在山芭办完离婚手续回到首都的丹丹埃,穿一件碎花无领套衫,外加一件薄薄的深紫色的毛线衣,击一条腰果花形的沙笼(筒裙),年刚过三十的她,正在收拾零乱的家。

 

“丹丹埃在家吗?”一个男子在住宅外面问。

 

丹丹埃回复:“在家。”后,顺着大门望去,见到一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身穿一件白衬衣,击一条细白线条间隔紫、蓝双色格子的男式沙笼,手提一盒蛋糕,丹丹埃一时想不起是谁。

 

“是我,莱瑞。”此时此刻见到莱瑞到门口,丹丹埃感到非常意外。

 

“什么风把你吹来?快进来坐。我才回到首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丹丹埃热情地问。

 

“什么风?爱情的狂风吧!” 莱瑞压低声调油腔滑调地回答。接着脱了脚上的拖鞋,大大方方地走进到简单的客厅,将手上的蛋糕送给丹丹埃。

 

“还是十年前那个样子,一点都不正经。” 丹丹埃以一种女性责怪的口吻说,心里却很开心。她一边说一边接过莱瑞送的蛋糕盒顺手放到桌上“我们是老同学,到我家来玩,就不要带礼物。”

 

“我要吃。”一个年约三岁的小男孩从房间里出来,用手指桌上的蛋糕盒说。

 

丹丹埃只好打开蛋糕盒,取了一件蛋糕给男孩,丹丹埃对小男孩说:“谢谢叔叔!快说。”小男孩没望莱瑞,也不说话,拿着蛋糕跑回房间。

 

丹丹埃泡了两杯奶茶,端给莱瑞一杯。

 

“是儿子吗?” 莱瑞随口问。丹丹埃听后点了点头。

 

他俩在慢慢喝奶茶,没有说话,毕竟是分别十多年的同学。

 

“你有几个孩子了?为什么不带妻子来?” 丹丹埃突然拉开话题。

 

“有一个女儿,四岁了。太太吗,前年因车祸去世了。” 莱瑞说到妻子时,不太自然。

 

“命不好。同情。” 丹丹埃没想到这话题太扫兴,中年丧偶是人生不幸。首都的车祸太多了,几乎每天都发生。

 

“再找一个伴,照顾需要孩子。” 丹丹埃随口回答。

 

“当年我在学校,心中有一个最理想的女同学,她占据了我的心。十几年前首都动乱,如一阵狂风,把她卷走了,她走得无影无踪,这么多年来,我没忘记她,可我不知她是否还在世上,当时动乱,死了很多人。她的名字不但留在我心里,还刺在我身上。” 莱瑞边回忆边说。

 

丹丹埃听莱瑞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什么,十多年前,曾听女同学说,莱瑞在身上刺青,是一个女同学的名字。莱瑞刺青后的第二天发烧,还送进医院。几天后,首都宵禁,学校停课,他们没有再回学校。用刺青的方式把心爱的女同学名字留在身上,是有点疯狂,可也是一件极罗曼的事,是真是假没人知道?也没弄清楚是那一个女同学这么幸运,社会的大动荡取代了刺青一事。

 

 “想要答案。” 丹丹埃以一个顽皮少女的口吻说了一句。

 

“什么答案?” 莱瑞一头雾水,望着丹丹埃,忘了合嘴。

 

“听就是你曾在身上刺了一个女同学的名字,到底是谁?” 丹丹埃己过而立之年,想知他人之隐私,兴趣不减当年。

 

莱瑞苦笑,摇摇头。他根本不想谈此事,可刚才是顺着丹丹埃的话说漏了嘴。

 

莱瑞刺青后,来不及对这位心上人说一句:“我爱你”,就与心上人就失去联络,那一年他十七岁。

 

多年后他结婚了,妻子是土著,妻子见到他身上莫名其妙的刺青,问他是怎么没一回事,他说是华文,平安符。

 

有一次妻子在莱瑞睡熟后,细看莱瑞左右手臂上的刺青,一时兴起,拿了一支笔和一张纸,一笔一划地细描,好不容易描出一串字。

 

妻子以最想知道答案的心态,到了首都中心的广东大街,进到一间观音庙,用M国语向庙祝询问,庙祝颠倒看了几次她拿出的纸,才弄明白。庙祝告诉她:这是六个汉字,不是符,前面三个字是:我爱你,后面三个字是一个女性的名字。

 

妻子原本也想学丈夫刺一道华文平安符,保佑自己。听庙祝一席话,怒不可遏。她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取出一张十元钞票给庙祝,离开观音庙。

 

丈夫在爱自己之前,已爱上别的女孩,单这一点她不生气。丈夫怕那女孩不知,还刺青,这也罢了。可骗自己说:是平安符。她难以接受。

 

打破醋坛子的妻子,因此没完没了的吵,在家没给过莱瑞好脸色给看,手上常常拿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大有看破红尘,要出家之态。

 

原本和谐的家庭开始出现吵闹,越吵越凶,莱瑞开始不知妻子为何无理取闹,吵架之数多了,才知是刺青惹的祸。原来女人吃醋是无国界的,莱瑞以为土著妻子一辈子看不懂汉字,没想到妻子有此一招,怪谁呢?

 

“莱瑞,你在发什么呆?” 丹丹埃催莱瑞。

 

“昨天有一位同学知道打电话告诉我,说你回到首都,并说了你的住址。多年不见,我来看看你这位老同学,你却在乎我十多年前的刺青往事。没几个人看过我的刺青,如你想看,我可以给你看。” 莱瑞转身解开衬衣上的一排纽扣,把左袖脱下,将左臂转向丹丹埃,是:“我爱你”三个字。

 

丹丹埃已为人母,见男子的裸臂上的“我爱你”,还是面红耳赤。莱瑞左臂套上衣服,接着将右袖脱下,右臂上的是:程晓兰。

 

丹丹埃目瞪口呆,张开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那正是她的华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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