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地 小 贩(五) 旭 阳
1949年,我们在屋前的大路边,做卖鱿鱼亁和豆亁包的小生意。当时,门口晚上有摆讲古摊,张老伯讲的是《洪熙官三建少林寺》和《封神榜》等章回小说或演义故事,吸影引了不少听众。生意还不错。记得当时我常常跑去那边,好奇地站着听讲古。讲古佬讲得紧张的时候,左手执卷,右手一挥,声色并茂,神情动人,令听者莫不禁拍手称快。我站在旁边也听得津津有味,竟忘了工作,还好妹妹叫醒我,才没被骂。后来讲古摊搬走了,没办法我们才转做流动小贩。
当时的流动小贩,跟今天的流动小贩大不相同。我们是跟着酬神戏班走,酬神戏班到 那里唱戏,我们就跟到那里做生意,俗称“走棚脚”,行踪无定。
每天中午开档,晚上九点收档。星期天延迟至十一点才收档。我們卖的是新鮮的魷魚亁,整隻魷魚卖两毛半。魷魚头卖分五钱,中间剪成两段各卖一毛钱,让顾客自选。操作过程是,将鱿鱼亁放在炭火的隔离网上烤成卷状,待香味四溢时便移到圆形的大木砧上,用釘錘趁热将卷状的鱿鱼,捶打至半松软状;佐料是特制的蝦膏、亞參或酸柑汁、花生碎末、芝麻、糖和辣椒醬,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烤鱿鱼便完成了。
豆亁包一个卖五分钱,食材有豆牙、香菜和吊瓜片。制作时将豆牙、香菜和吊瓜片拌随少许酱料置入豆亁包已经切开的小口内,再放到炭火的隔离网上烘烤片刻即成,切成四小块,再将佐料虾膏酱和花生碎末,淋在豆亁包上。遇到生意旺的时候,炭火加热,一面烘豆干包,一面锤打鱿鱼片,收钱找钱,满头大汗,满手油腻,根本没时间好好地吃饭。幸好有大哥从旁协助。
酬神戏班有時搭建在郊外的墳场旁,面向神庙。我们就在戏台下摆档。为了适应随时搬动,父亲设计了这样的小档头:桌面长约四尺,阔约两尺,中间用“蝴蝶”衔接,可以折合为二;白天是桌面,晚上变睡床。档子高约两尺半,小凳子约三四隻,摆在档口。采用臭土灯照明,后来才租用一盏电灯泡。晚上十一点,戏演完了,观众也散了,收档洗碟后也快一点了,我就睡在戏台下的小档头的草席上过夜。碰到下雨天,冷风刺骨;遇上大熱天,蚊虫嗡嗡,苦不堪言。在这段时期,工作后疲惫不堪。
父亲最辛苦,日忙夜忙,要下坡补货,母亲和妹妹在家要帮忙制作酱料。为了多赚点钱,父亲自制的小档头可以折合,用脚车载,有时要赶上几英里的路途,真是风雨兼程,碰上轮胎漏气,马上即地修理,真是费时费力,但从来没听见父亲有什么抱怨或叹气。
看到父亲的背影我暗自心伤。父亲的背心和短裤,每天都是一片湿漉漉的汗水,由湿变亁,由亁转湿;头发蓬鬆,白得更快了,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了。但父亲的踏实苦干的毅力,为生活而拼搏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
后来,我写了《派送冰块的人》,就是纪念父亲的养育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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