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务館当学徒(六)/ 旭 阳
1955年,在宝凤姐的介紹下,我在芽笼十九巷罗弄峇祝光华印务館的排字部当学徒,月薪卅元,虽然是一份辛苦的工作,但比起海上和陸地小販安定得多,有机会接触到文字,這是我的梦想。当时是包工制,当学徒什么都要做,幫工友买飯,打扫地板清除垃圾,整理字盘及散字(将印过的字,依部首再放回字格内),满手的灰尘,满身的汗味、油墨和火水味。
由学徒到熟练拾稿员
当时是铅印时代,字盘就像一部字典。排好依照部首排列的铅字很重要,确保不会拾错字,某些铅字数量不够时要即刻写下來,然后送去铸字部铸字,铸好的字又得放入字位格内备用等。我是拾稿员,俗语叫“手民”,必须又快又准地照原稿的意思,将所要的铅字,依序植入手执的盛放铅字的工具上,待稿拾完后再将铅字放在字盘上,由排版员排版,油墨打稿后再交由校对员加以校对。
挑战最潦草的字体
拾稿员最先接触的是稿件,通常有剪稿和写的稿。具有挑战性也是最潦草的文稿,有时要再三推敲,望文生义。当时用的是方格稿纸,行文由上到下,由右至左。印象最深的字迹,有李西浪的柳丝飘逸,傅无闷的龙飞凤舞,何九叔家书的瓜藤妙蔓,黛丁的螺旋漫卷,记者吴锡的蛇行盘缠及陈新嵘的爹叠叠重重,洋洋洒洒,各领风骚。有时碰上文句读不下去,只好请教排字房前辈排版员吴初登。
1959年,我写的《达,达,达》,就是反映当时排字工友的心声。
为了加强及提高中华语文水平,我利用晚上的时间半工半读,在小坡七马路的中华学校的中华語文专修班上了两年的夜课,李世明老师采用“中华文选”教课。李老师当时也是广播电台广知名广播员。
考获华文高中语文及马来语文文凭
后来,我又参加由新加坡成人教育促进局举办的黄昏马来文班,每逢星期一和星期五晚,放工后踩脚踏车去上课,地点在芽笼21巷学校,跟马来教师Salim bin Sohod 上了一年半的夜课。马来文老师要学生以马来语发问及表述。我也大胆地发问,用词不当或词不达意的地方,老师马上加以指正。起初,学员近卅名,到最后考试的时候,我是仅剩八名考生之一。很幸运,我考获教育部颁发的“讲”跟“写”的文凭。
记得当时为应付考试,我开始大量阅读马来文艺小说如《Panglima Awang》,评论集《Di Penjuru Matamu-1967》等,并尝试写了第一首马来诗《流浪者的悲叹》(Kelohan Orang Pengembara),出乎意料之外,稿件寄出后,很快就被发表在吉隆坡的“马来语月刊” 第104期(Majallah Bahasa Kebangsaan)。后来,我也写了不少议论文,也都获得发表。这对我学习第二语文,受益不少。
处女作《哀葡萄牙》诗集出版
1964年是我迈向詩歌創作收获的第一年。我独自成立海燕出版社(Hai Yan Cultural Service),出版我第一本诗集《哀葡萄牙》,自己排字、校对和发行。这本薄薄的诗集印刷两千本,获得印务馆经理黄权和先生的鼓励与优待,面世后不到一个月全部售完。这对于我的诗歌创作,是莫大的鼓励。接着,我满怀信心再出版馬田的詩集《多情的小伙子》及曙辉的短篇小説《黃泥土》,也獲得商家及读者的大力支持。
当时,光华印务馆知名度很大,所承印的小报、刊物和杂志相当多,记忆中的小报有“夜灯报”、“狮报”、“民报”及后來的“新明日報”。《蜜蜂》月刊,广播及电视台周刊,政党党报,学校毕业纪念刊、校友会刊物、杂志,诗词集等等。在这一段长达十年的排字生涯里,我对华文字的应用,收益良多,一部商务印务书局出版的《辞渊》和一部马来文《普及词典》(马华英注解),被我翻到皮落页散。我庆幸念小学的时候,有学习过华语注音符号,使我能掌握汉字的拼音,同时提高对汉字的部首的辨别能力,因此,我对常用及罕用字已经瞭若指掌。
我在拾稿的过程中,有机会看到许多字迹潦草的手稿,心仪许多报人、记者、编辑、出版商及写作人。这时,我每天注意并阅读报章的副刊,时常写诗歌和散文,投稿给南洋
商报及星洲日报文艺副刊。
拿稿费的心情是愉快的,哪怕是几块钱。我经常在罗敏申路的南洋商报及星洲日报报社走动,有机会跟老编们聊几句,觉得很有满足感。
打倒包工制 改善工作待遇
在印务館工作,給我最大的思想衝击是当时結社很蓬勃,工潮頻繁、学运迭起, 意识形态的政党政治斗爭很激烈。我們參加书店印务业职工会,后來报馆工友加入改为新加坡书报印务业职工联合会。我們工作是包工制,与印务馆老板沒有直接的勞資雇用关係,這方面对于工友的工作待遇是很吃虧的,這也是我們加入职工会的原因。当时工会谈判代表準备通过双方面的谈商,改善我们应享有的福利條件。幸好,我们沒有闹到要罢工,劳資双方经过多次的谈判,終於达致協议,每名工友加薪12及18元不等。
当时,我也在职工会文教股开办的华文初中班,义务教导工友学习华文,记得当时是采用“中华文选”教课。我会接受这项挑战,主要是基于学以致用。当时民生困苦,工友受教育的机会不多,有的只念到小学,有的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当时,除了听和讲之外,学员还要写作文。写得好的作文,就刊登在壁报上,以示奖励。
五十年代,新加坡的文娛活动及各种音乐、话剧的演出非常蓬勃,记得当時最轰动的演出之一,有“四工团联合音乐观摩晚会”及“五一劳动节大合唱”等等。至今仍记忆犹新。
我在光华印务馆服务了十五年。
- » 请问"何九叔家书"的作者是何人? - 01/01/1970 12:00 am
- » 谢谢您的回应。请问何九叔家书有再版吗?或在何网页能找到? - 01/01/1970 12:00 am
- » 谢谢您的回覆虽然很失望。 - 01/01/1970 12:00 am